第03課_孔雀錯了

三、孔雀錯了 琦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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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念初中的時候,每回作文發下來,都是密密麻麻的連排紅圈圈。尤其是那個大大的「甲」字,好像張著四四方方的嘴在對我笑。和我並排坐的同學名叫曹萱玲,她總是用那雙滾圓的大眼睛,看著老師給我的評語。我就索性示威似的把作文本打開來,放在她眼前,面露得意之色。

可是輪到英文課呢!她的考卷分數就總比我高一點了。原因是她的字寫得比我清楚、漂亮,造句也造得好。我呢?老是張燈結綵的,東一團墨水滴上了,西一堆用橡皮擦擦得糊里糊塗的。即使文法不錯,拼音不錯,看上去總沒她的卷子眉清目秀。所以老師給她的評語是,我的呢?總少個。她也常常把考卷向我這邊一放,我一看就沒精打采了。

我心裡想,如果她的英文沒有這樣好,那麼我不就是全班第一個「文學家」了嗎?於是每回考試時,我真希望她多錯幾道題,我就可能勝過她了。看她的神情也正是一樣希望我的作文少幾個圈圈,或是「甲」字下面多個「下」字。

我們彼此這樣在心裡暗暗的妒忌著,感到很不快樂。有一次,老師為我們講了一個故事:有兩隻孔雀,羽毛都非常美麗。牠們的尾巴開起屏來,真是漂亮極了。但是牠們心裡都想,如果同伴的羽毛沒有自己的美麗,自己不就是第一美了嗎?於是牠們攻擊彼此,把尾巴弄得七零八落,再也不能美麗的開屏了。接著,老師又說:「你們想想孔雀是不是錯了呢?牠們應當好好愛惜自己的羽毛,努力把尾巴張得漂漂亮亮和對方比賽,而不是傷害對方。牠們實在太傻了!」

講完故事,老師慈祥的眼神向我們望來,我慚愧的低下頭去,偷偷看曹萱玲,她也正在看我,笑了一下,我也不好意思的笑了。

下課後,我們一同蹦蹦跳跳的走出課堂,到草地上拍球、踢毽子。抬頭看見老師正靠在窗口向我們笑咪咪的望來。在她的眼裡,我們一定是一對友愛的孔雀,在亮麗的陽光下努力開屏,不再妒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