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、油條報紙˙文字夢 李潼
朗讀 婕文 link to https://drive.google.com/file/d/1wl5Z1eWtGj1jwIP12ytm78z-6m0RG_oK/view?usp=sharing \欣賞
童年在花蓮,家人對我的勤快,頗有好評,有人要買些什麼、找些什麼、送些什麼,大抵是爽快答應。其實,他們不知道,我這勤快也頗有附帶好處。買糖、送餅這些不用說,即使買油條、買報紙,也有教人樂此不疲的理由。酥熱的炸油條當然好吃,我更屬意的是包油條的舊報紙。
五○年代的後山花蓮,家庭訂報還不普遍,幾家臺北發行的報紙,運到花蓮,分派到家,早已過午,新聞已經變成「舊聞」。儘管這樣,那印滿鉛字的舊報紙,還是非常的吸引我。裡頭一個又一個的文字,竟然連綴成一段又一段的異想世界,當時的我,覺得非常的不可思議。印了那麼多字的舊報紙,在當時算是稀有紙品,我們家沒有訂報,而買油條就能附包一大張,還嫌什麼衛不衛生?我總是充滿期待的看著老闆的女兒,將一整張報紙包我一根油條,那是特別情商,最佳禮遇,不宜太張揚的,要是她肯附包一張副刊或體育版,那天算我走運。
我一直想不透,怎麼有人可以在一天裡寫那麼多字,而且還是用鉛字排出來。到底是誰寫了那樣多的文字?師訓班來的代課老師說是記者寫新聞,作家寫副刊的文章。作家和記者誰「大」?這是我之前一直弄不清楚的問題。當時的新聞稿,記者不署名,作家個個有名字,顯然是作家比較
大,但是,他們怎麼躲在副刊裡,而記者寫的卻放在主刊?
這大大小小分不清楚,反正這些人能寫這麼多字,規規矩矩登在報紙上,對我來說就是非常厲害的人物了。雖然報紙被拿來包油條,都還是我的寶,我常常一邊吃油條,一邊撿來看。油條外的報紙,要遇到好看的內容,可說是可遇而不可求。於是,每個週末上街買報紙,就成為另一件讓我期待的週末活動。這項任務是我向祖父主動要來的,小學的我識字不多,但膽子夠大,慨然答應為祖父讀報、猜字之外,還得做臺語翻譯,這艱鉅的任務能持之以恆,完全拜那好看的副刊所賜。
為祖父讀報,內容的節縮和渲染由我主控,但讀速和段落重播則是祖父掌握。這種祖孫倆的快樂週末,常弄得兩人耳根發熱,即使初中聯考迫近也沒間斷。祖父愛聽主刊的國內外大小事,我收藏副刊,一整個週末沉醉在副刊的長篇文字中,真是過癮!
當年讀油條報紙,以及每週詳讀一份副刊的我,怎麼也想不到之後我也膽敢寫作,身分證上掛了「作家」之名南北闖蕩。想必當時那一個一個的文字,已經逐漸拼貼出我的大夢,我的作家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