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、山村車輄寮 向陽
車輄寮,一個位於臺灣中部的山村,在這個村子裡,我度過了童年,以及叛逆的少年時期,直到十八歲離鄉到臺北讀書。
這山村曾在歷史的長廊中活躍過,於一七五○年代開始墾殖。當時的車輄寮一片綠野平疇,中有圳溝沿路向山下行去,圳溝兩旁就是水田,綠色的稻苗、赤腳的農夫、壯碩的水牛,還有田間棲息的白鷺,構成一幅亮眼的山村農耕圖,直到我讀高中時都還歷歷在目。
那是個淳樸、寧謐的山村。早晨,金黃色的陽光從鳳凰山的山頭一路流瀉下來,陽光越過山頭、跳過小溪,接著翻過窗子,掀開還在睡夢中的孩童的眼睛,天就亮了。然後,村道上有了人聲,古井旁有人擲下水桶汲水,上學的孩童如鳥雀一樣行走在村道上,一陣暖風吹過,帶來陣陣玉蘭花的香氣。偶爾馳過的老舊公車,擠滿了通學的學生,他們的喧鬧、嘻笑,和車後噴出的黑煙一樣,為這山村帶來一些生氣、一些味道。過午之後,是山村最沉靜的時刻,山村也在打盹,除了偶爾幾聲狗吠,別無聲息。太陽直射村道之上,剛鋪好的柏油路面蒸騰著一股刺鼻的柏油味道,躺在騎樓下的阿伯打了個哈欠,又繼續進入夢鄉……。
山村最美麗的時刻,是有月亮的晚上。黃澄色的月光襯出了暗藍的夜空,把群山環抱的山村照得更加美麗,樹影、山影通過月光,躡著腳挪移,而溪中的水流則在月光映照下往山下奔流,水聲潺潺,月色暖暖,每一戶人家的門庭都鋪上了柔光。村道邊的田埂上,多的是提燈的螢火蟲,牠們提著燈,要與明月爭輝,孩童們尾隨其後,將螢火蟲小心翼翼的圍攏在雙手當中,於是也就有了一盞明滅的燈籠。追逐、嘻笑,在微涼的夜裡,這山村因為月光的照拂而瀰漫了一層幸福的感覺。儘管山村入夜之後燈火稀疏,孩童的眼中卻燦亮著。
沒有月亮的晚上,就換滿天的星星來為山村站崗。如果是秋天的晚上,躺在屋頂上觀星,每顆星星都像是鑽石一般,一閃一閃的亮在眼前,叮叮咚咚的響在耳邊了。我也喜歡和鄰家的玩伴,趁星夜遊山,站在山頂上俯瞰山村,看山村的燈火在風中搖曳,看中央山脈巨大的暗影覆蓋之處,那條若隱若現的溪流……。
這與世無爭的山村,這美麗迷人的山村,豐富了沒有電視、沒有電影、沒有電玩的我的童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