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、東海岸鐵路 郝譽翔
我總以為,從臺北經蘇澳到花蓮的這段鐵路,是我見過最美麗的鐵道風光。
在短短兩、三個小時的車程裡,這段鐵路不但串起了山中的小鎮、濱海的小城,還穿越了高聳壯麗的山脈,更擁著一望無際的太平洋相伴而行。每當我搭上東海岸火車,心情就會隨著窗外景色的變化,漸漸變得明亮而愉快。
火車一離開松山站,過了一陣子,就會告別城市中密密麻麻的樓房,進入東北角一帶的山巒。我特別喜歡這一帶的小火車站,它們距離城市並不遠,但卻又因地形的天然屏障,與世隔絕似的,總是靜靜的沉睡在山谷間。火車行經瑞芳、三貂嶺……這些站名格外具有古意,讓人不禁回憶起數百年前臺灣的先民,也正是經由此地,翻山越嶺到蘭陽平原開墾。
火車轟隆轟隆的穿越山區,層層疊疊的山峰聳立兩旁,每隔一小段路,便看見小溪從山谷間流出,河床上布滿大小不一的石頭,陽光照耀下來,石頭顯得更加光滑,並閃耀著珍珠般的光澤。不僅山林的美景令人賞心悅目,田野間的氣息使人心曠神怡,山谷偶然出現的十來戶房舍,簇擁在一起的模樣,更讓人感到小巧而溫馨。環繞在屋外的是一塊塊的菜圃和綠油油的水田,此刻,在田中央的白鷺鷥,緩緩的飛上青天,一股寧靜和諧的氣流,頓時湧入心底。
過了福隆站,遼闊無邊的太平洋便會出現在眼前。鐵軌與大海的距離更靠近了,我想像帶著鹹味的海風撲鼻而來。再往前行,過了宜蘭、蘇澳,火車鑽入長長的隧道,一出隧道口,金黃色的暮光便從天潑灑下來,在蔚藍海洋輕盈的跳躍著。每一次,我總會產生一種錯覺,以為火車出了隧道之後,便是來到了夏天。一波波白色的海浪捲動著光潔的鵝卵石,發出嘩啦啦的聲響,更讓人想起了孩子們天真的歡唱。
來到花蓮,不僅海洋壯闊,就連山巒也展現出中央山脈雄偉的氣勢。我往往必須仰起脖子,將臉貼到火車窗戶,才能夠看見山壁高聳的頂端。周圍雲霧從山腰之處緩緩升起,或是從空中飄降,最後若有所思的停在半山腰上。
當天色漸漸昏暗,窗外,依稀可見一望無際的太平洋。海浪規律的拍擊岩岸,我想像浪潮的聲音,彷彿一首輕快的樂曲。左邊望向大海,右邊靠著高山,火車在這條被山與海所護衛的鐵道上奔馳,夜以繼日,就在島嶼邊緣一條最美麗的鐵路之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