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課　珍珠鳥　馮驥才

 朗讀示範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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朋友送我一對珍珠鳥。我把牠們養在一個用竹條編成的簡易籠子裡。籠內有一束乾草，那是小鳥舒適而溫暖的巢。

有人說，這是一種怕人的鳥。

我把籠子掛在窗前，那兒還有一盆異常茂盛的法國吊蘭。我便用吊蘭長長的、生著小綠葉的串串藤蔓覆蓋在鳥籠上，小鳥就像躲進幽深的叢林一樣安全，從中傳出笛兒般又細又亮的叫聲，也就格外輕鬆自在了。

陽光從窗外射入，透過吊蘭，那無數指甲狀的小葉，一半成了黑影，一半被照透，如同碧玉，斑斑駁駁。小鳥的影子就在這中間隱約閃動，雖然看不清楚，有時連籠子也看不出，但牠們可愛的鮮紅小嘴兒卻從綠葉中不時的伸出來。

我很少掀開葉蔓驚動牠們，牠們便漸漸敢伸出小腦袋瞅瞅我。我們就這樣一點一點熟悉了。

三個月後，那一團愈發繁茂的藤蔓裡，發出一種尖細而嬌嫩的鳴叫。我猜，是牠們有了雛兒。我沒有掀開葉片往裡看，連添食加水時也不睜大好奇的眼睛直視牠們。不久，忽然有一小腦袋從葉間探出來，雛兒！正是這個小傢伙。

牠小，就能輕易的由籠子的縫隙鑽出身。瞧，多麼像牠的母親：紅嘴紅腳，灰藍色的毛，只是還沒有生出珍珠似的圓圓白點，牠好肥，整個身子好像一個蓬鬆的球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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起先，這小傢伙只在籠子四周活動，隨後就在屋裡飛來飛去，一會兒落在櫃頂上，一會兒神氣十足的站在書架上，啄著書背上那些大文豪的名字；一會兒把燈繩撞得來回搖動，又趕忙逃到畫框上去。只要大鳥在籠子裡生氣的叫一聲，牠立即飛回籠裡去。

我不去理會牠，這樣久了，即使打開窗子，牠最多只在窗框上站一會兒，絕不飛出去。

漸漸的，牠膽子大了，就飛到我的書桌上。

這小傢伙先是離我較遠，見我不去傷害牠，便一點一點挨近，然後蹦到我的杯子上，俯下頭來喝茶，再偏過臉瞧瞧我的反應。我只是微微一笑，依舊寫東西，牠就放開膽子跳到稿紙上，繞著我的筆尖蹦來蹦去；跳動的小紅爪子在紙上發出細微的ㄘㄚ ㄘㄚ聲響。

我不動聲色的繼續寫，默默享受著這小傢伙親近的情意。這樣，牠完全放心了，索性用那小紅嘴，「ㄉㄚ ㄉㄚ」啄著我顫動的筆尖。我用手撫一撫牠細膩的絨毛，牠也不怕，反而友好的啄兩下我的手指。白天，牠這樣淘氣的陪伴我；天色入暮，牠就在父母的再三呼喚聲中，飛向籠子，扭動滾圓的身子，擠開那些綠葉鑽進去。

有一天，我伏案寫作時，牠居然落到我的肩上。我手中的筆不覺停了，生怕嚇跑牠。待一會兒，扭頭一看，這小傢伙竟趴在我的肩頭上睡著了，銀灰色的眼皮蓋住了眸子，小紅腳剛好給胸脯上長長的絨毛蓋住。我輕輕抬一抬肩，牠沒醒，睡得好熟！還咂咂嘴，難道在做夢？

我筆尖一動，流瀉下一時的感受：信賴，往往能創造出美好的境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