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人出生帶金湯匙、有人帶銀湯匙,我是忘記帶湯匙

我在新北市三重的淡水河邊長大,爸爸是木工,家有四個男生,我是老大。小時候爸爸要借錢買米,有做工才能還。媽媽賣過豬血糕、後來去幫人挽面。但我不計較、也不抱怨。父母不會故意不給你好環境,他是沒有辦法。
讀三重國小一年級開學第一天,老師點名,有一個名字一直沒人舉手,後來老師用台語唸,我才知道在叫我。我那時不知道還有一種語言叫國語。老師叫每個人去東方出版社用十元買一本書,全班就有五、六十本可以輪流看。但我那時沒有零用錢。我就去垃圾場撿破銅爛鐵,專門撿壞掉的燈泡,因為裡面的鎢絲是比鐵線還值錢的金屬。河邊也有很多鐵工廠,會倒出含鐵的砂土和鐵塊,我用磁鐵把鐵塊吸出來,再拿去賣。
我是家裡唯一一個繼續升學的人。考上台北市的大同中學是我第一次離開三重。每天早上學校六點鐘開門,我就到了,因為在教室看書可以替家裡省電費。老師開補習班,我哪有錢補習?他就叫我去當小老師,幫他點名、改考卷、修理課桌椅(因為放假跟爸爸去上工,所以我會),然後他替我付下學期學雜費。念建中時有天突然盲腸炎得開刀,同學們還捐錢替我湊醫藥費。
我的環境讓我能忍別人所不能忍。我很喜歡看偉人傳記,岳飛、林肯這些人的出身都很卑微,所以我一直以為所有偉人都是刻苦出身,相信只要努力就會有機會。因為很單純,反而沒有太多欲望。我從小也不會去比較,好像一隻鴨在雞群裡不知道自己是鴨子。進台大醫學院才知道,絕大多數同學都非富即貴。有同學說他的嗜好是射箭,我想都想不出來。所以我喜歡笑說:「有人出生帶金湯匙、有人帶銀湯匙,我是忘記帶湯匙。」